“救,救,救我……”
一只仅剩下皱皮覆在关节之上的手,自断木瓦砾废墟之间伸出,却终在触及他靴子之前垂坠于地。
那是个半边身子皆烂掉的老妪,花白的头发被干涸血渍结成一块一块,死前仍不甘地向天幕瞪着浑浊的眼珠。
尸身的血腥气,迅速引来了一窝白花花的蛊虫,啃噬之声不消片刻,废墟之间已剩白骨。
若人间真有炼狱,怕也不过如此。
云濯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
“救不了,为什么一个也救不了?!”
与此同时,城镇彼方的一方矮帐中,云辰亦失魂落魄地掀帘而出。原先身上温润竹纹素衣早被深浅各异的鲜血染作一片,儒雅少年发髻散乱,双目通红。
“方才那姑娘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她还在等她丈夫归来,一家团聚……”
他无力跪倒在帐边的沙地上,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哽咽道:“可我,可我为什么,只能看着她一尸两命。”
“二哥!”
云濯两步上前,慌忙去扶。
“我出师之日,曾立誓兼济苍生,悬壶济世。可谁知今竟在此见这般,这般景致……”
云辰眼角泛红,仰脸看向天幕,昔日山清水秀之地早没了碧空如洗,唯余沙尘与血腥气,似将仅剩的云朵都染作了赤色。
他哀道:“师尊,非我不愿相救。实在是所学之术,根本无力回天啊!”
“二哥。”
生生看着数百人濒入这半死不活之态,云濯心中何尝好受。他咬牙扶起云辰,声音颤抖:“正邪自有天理昭彰。我们一定,一定会有法子的……”
“还能有什么法子……”
云辰闭着眼摇了摇头:“我也好,陶公子也好,只要是中原医术,皆无效果。那蛊除了炎毒殿根本无人可解。”
“那,那就去炎毒殿要解药!”
云濯十指紧握,眼神坚定道:“当初,南诏不就是拿钱换的蛊。如今我们也拿钱去讨解药就是!”
“三弟!你当真要去……”
不日之后,云辰望着去意已决的云濯,欲言又止:“他们要的,根本不是钱财物资。你可知这一行……”
“我知道。”
回首是层林叠嶂,眼前是石殿嶙峋,被点到名的云濯,沉默着看了一眼那血色侵染的城镇,深吸一口气。
他将手中的一封信纸攥得紧紧,似下了极大决心般道:“二哥,这信上说了。我的妖骨乃是上好药引,可与他们换那蛊解药。以一人之骨,换数百人x_i,ng命,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桩合算买卖。”
“妖骨一失,妖气即散。”
云辰摇了摇头:“若无人替你疏通脉络,你可知有何后果。”
“不就是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手脚残废。”
云濯平静地看向云辰,仿佛那人的言语说的是别人,而并非对自己命运的宣判。
他“噗嗤”一笑:“二哥,这不是还有你呢么?等我出来,你及时替我运功疏导,怎么着也能保下五成功力吧?”
云辰面露忧色:“可若有变数,三弟,那你……”
“变数变数!若光顾着说变数,那镇里的人就真没救了!”
云濯一脚踏上那通往殿门的首阶石台,回过头来拍了拍眼角隐有泪花的自家兄长,坦荡一笑道:“别慌,被剥骨的又不是你。不过到时回了家,若有人趁我之危欺负我,二哥你可要好好替我教训他们啊!”
“三弟……”
云辰欲言又止,伸手去拦却终慢半刻,未能抓住那人远去的衣袂。
“濯儿!辰儿!你们在做什么!”
周身本是鬼面人环绕,那黑压压的一片却忽被什么人气急败坏地推了开,入目的雪白衣袍上纹萱草,刚在石床上勉强披好衣衫的云濯目色一惊,体内妖力动荡不堪,背部伤口痛到蚀骨。
“……爹?”
他挣扎着起了身,艰难道:“我……”
回应自己的,却是闪着寒光的剑锋,云远右手颤抖,字字皆含怒意:“你这逆子!炎毒殿与南诏勾结,是卖国求荣之辈!而你竟也与他们做交易,岂不同南诏无异?!”
“爹,不是这样的!三弟,三弟是为了救那城里的几百人!”
僵持时,殿外匆匆赶来一人,云辰双膝一软“哐当”跪下,拽着云远握剑的手,哀道:“我虽也知此行欠妥。可那蛊无药可解,若要救城中百姓和咱们家的弟子,只有这一个法子啊!”
“什么只有这一个法子!若真无药可医,我云家弟子纵死了,好歹也算守了气节,全了大义!”
云远不为所动,一把掀掉云辰的手,怒道:“而今你不惜以骨换药,这不是向逆臣贼子低头,又是什么?!”
“……气节,大义?”
听到这袭话,云濯竟觉如坠冰窟,颤巍巍扶住半披于身的外袍,身体间被溃散的妖力毫无章法地乱撞着,眼前阵阵发黑。
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爹,那些东西真有那么重要?比几百人的x_i,ng命还重?”
云远声色俱厉:“士可杀不可辱,君子之道本为如此。”
“……君子之道?爹,你去问问那镇中百姓,他们是要君子之道,还是要x_i,ng命。”
视野愈渐模糊,云濯只能将双手毫无章法地在石床上乱摸,终于触到无奇之上的冰冷金属,紧紧攥在手里。
他苦笑着一字一顿道:“他们,他们要先活着,才能谈君子之道啊。”
“你!”
云远握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