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噌”地抽出背后长剑,越过他俩向前而去:“我,我亲自去找宇矜兄!”
“且慢!”
还不待那道士走出几步,林外又传来一人声音,云濯闻声望去,只见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在众家仆簇拥下急急而至,正是他大哥云华和其友陶青绀。
眉眼端方的云家少主翻身下马,年岁虽尚轻,做派却已有五成的稳重。瞥过自家三弟之时摇头一叹,旋即又镇定着神情对那道士道:“我知道长担忧友人安危,心中甚急。可眼下潭中鬼气未散尽,先行者也苦寻无果,还请道长莫要冲动,徒做无用牺牲!”
沉吟片刻,清洛仍不领情,激动道:“说得轻巧,宇矜生死未卜,烨白身受重伤,要我如何冷静!”
“好啦,都别吵了。”
云华身后,陶青绀缓缓而来,慢条斯理道:“白泽君的伤势我刚刚已探,只是鬼气入体,并无x_i,ng命之危。我看当下比之两眼摸黑的寻人,还不如想想那鬼气是因何而散的。”
清洛一甩袖子,叹道:“这二百年来多少次祭典都没事,如今偏这一朝出了事,除了无妄之灾,还能是什么?!”
云华也一叹:“是啊,按旧例而言,若鬼气溃散,归离潭周遭水源亦应有征兆才是……怎么这次却……”
“等等。”
几人讨论言语入耳,许久未吭声的司徒凛却忽神情一滞,恍如遭雷击般瞪大了双眼。
他站起身来看向云华:“云公子,你,你说什么?水源,征兆?”
寂静须臾,忽又倒抽一口冷气,怔怔回头看向那林深处的水潭,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不,不是毫无征兆……李,李鸢儿,河道,鬼气!”
……李鸢儿?
这话入耳,旁人听得半知半解,云濯却霎时反应过来,身形随着那人狠狠一滞,仿若径直被扔入冰窟。
他摇头不可置信道:“凛兄,难道……”
难道,那小村里的河道,和归离潭是同出一源……
――云濯,我近日回想此妖患之来龙去脉,倒有一事不明。
――你说,这一连串诡事的起因,不就是李鸢儿的冤魂遭了鬼气,好好投胎不成,倒成了个不人不鬼的妖物嘛!
可这鬼气又不是萝卜白菜谁家都有……却是哪来的呢?
几日前,小村里调笑般的对话犹在耳边回响,却让云濯的心越来越沉。
难道,李鸢儿魂灵化鬼的原因,正是归离潭的鬼气溃散,因由水源波及到了那村的河道?!
怎,怎会是这样的?!怎会这样的……
方才刚刚寻回的一丝温暖,瞬间散个无影无踪,云濯心中如坠冰窟:“那,那我们岂不是……”
岂不是,明明有机会阻止这场悲剧……
司徒凛一声苦笑:“当时,我明明对此事存了疑的,明明存了疑的……”
语罢,又摇头哽咽道:“我,是害死师兄的罪人。”
“我也难辞其咎。”
云濯浑浑噩噩耷拉下脑袋:“……是我岔开了这个话题。”
片刻僵持,两人皆是心沉谷底,神态如失了三魂七魄,颓然一跪。云华皱眉一瞥,见状不对,忙沉声问:“三弟,你们在说什么?那鬼气溃散果真有预兆?既然有异,为何当时不去追查或上报?”
脑中一片空白,云濯闭上了眼:“……我们当时并不知。”
“不知什么?!”
此番争执听个大概,清洛终于也按捺不住,将袖袍一扬:“不知有异?不知会有此事态?!那你们还知道什么?游玩?喝酒?还是接着捅娄子?!”
“道长,罢了。”
见众人情绪皆愈来愈激动,字字句句皆是指责两个少年。陶青绀赶紧上来打圆场:“司徒公子和云小公子是无心之失,如今事已至此无可挽回,道长还请少说两句吧。”
“哎!”
看着地上那自责不已的两人,清洛终只能一声长叹:“这些年,宇矜和烨白为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做了多少事!你们却连,却连……哎!”
言语未罢,欲说又止,摇头拽上段昭英之手,迈步走向一旁。
“罢,方才折腾辛苦,你们也去旁歇息吧。”
见道士走远,陶青绀拍了拍二人的肩:“各派掌门长老即将赶来,届时后事交由我们便好。”
言谈已尽,云濯不知自己是如何点头应了是,又如何扶着司徒凛另找了一块石板坐下的,更不知半晌之后,自己是如何同众人一起参见了各派掌门,再说明了事情原委的。
只记得自己回想着那在小村里看着他们直摇头的黑衣少年,那在弟子房前叹气连连却苦笑忍让的沉稳少年,心里满满都是悔意。
而身旁司徒凛更是一言不发,眼眶憋到通红,连一双手也攥得指节发白。
见那人如此,他本想再出言宽慰,可末了末了,却终究一字也说不出口。
是啊,一个师兄身死,一个亲哥重伤,都不好受吧……
而且,还一时囫囵酿成大错,又能再说什么呢……
说这一切都是天意?说这一切与他们的疏忽无关?还是凭空设想一下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如果当初”?
不,并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也许清洛道长的愤怒不无道理,他们真的只会游玩喝酒捅娄子,真的太不成器,真的给兄长们添了太多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