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吁口气道:“朕记得半年多前,朕曾指着这殿柱对你说,朕希望你做这梁柱,做了梁柱才能扶住这广厦万间,才能做朕的左膀右臂。哎朕那时候对你便是这样的期望,这天下有的是能人,可是天下贤才再多,对朕也未必是好事,人太过聪明就未免会有自己的盘算,你看内阁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可是朕知道,他们有私心,朕只能让他们做门窗,而不敢让他们做梁柱,你不同,朕有这样的期待,是因为你若成才,便是朕的贤才。”
朱棣不由露出微笑道:“而现如今,朕终于知道朕这期望只怕已经实现,你啊,确实没有让朕失望。来,你不必拘谨,坐下和朕说说话,说说交趾,讲一讲你的船。”
朱棣今日的心情显然格外的好,不忘对随侍的人交代:“去将前几日送来的贡茶拿来。”
茶水上来,朱棣坐在御椅上,兴致勃勃地喝了一口才道:“从前呢,朕喜欢吃酒,只有这烧酒入喉才觉得痛快,可是现在,朕也慢慢喝茶了,一开始吧,这茶喝得没什么滋味,可是人是会变得,而如今,朕倒是喜欢吃茶。郝风楼,你明白么朕变了,有些时候,朕看着自己赘肉横生,便知道朕再不是那个骑在马上的燕王,朕已经是天子,无论朕喜欢不喜欢,都必须去改变。”
“可是你没有变,你还是那个郝风楼,至少在朕眼里,你没有变。朕将你放在交趾,心里踏实,而你也没有教朕失望。你的功劳,朕会记住的,你平了叛造出了船,使我大明扬眉吐气,朕永远不会忘记。交趾那边有许多奏书递来,有不少消息,朕是知道,可是朕不敢信了,这些奏书真是不敢再相信啊,可是朕信你,这交趾的事,你来和朕说。”
郝风楼微笑道:“交趾那边,眼下还算平静,儿臣已命人张榜安民,并且安抚了交趾的各家豪族,至少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棣淡淡地道:“但说无妨,你我虽非血亲父子,却也有父子之名,你在朕面前又有什么不能说,什么不敢说的”
郝风楼深吸一口气才道:“儿臣以为,这交趾之害在于流官,交趾建省固然没错,可是流官终究是外人,也难怪交趾土著不满”
朱棣认真地听着郝风楼的建言,良久,颌首点头道:“这不是小事,到时交由大臣们廷议定夺吧。朕最感兴趣的就是你的船,你方才说什么钢铁的龙骨,这钢铁的龙骨有什么厉害之处”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钢铁做龙骨,害处很大,比如容易被海水腐蚀,比如过于沉重。不过微臣与匠人们同心协力,倒是把这些问题一一克服,海水腐蚀的问题需要某种秘方便可炼出特殊的钢材,可保海上行船龙骨无虞。至于这钢铁沉重,关键就在于钢铁的强度,眼下大明炼出来的钢若是能承受同样的力量,需要用料三千斤,可若是在加强刚才强度着手,那么只需一千斤的钢材便可达到同样的强度。这其实就和铸炮一样,从前的铁料,想要使这炮膛能承受火药的威力,就必须不断地堆砌铁料,可是神武造作局造的火炮却比从前的火炮要轻薄得多,这是因为造作局炼出来的钢铁比从前的要强上数倍,所以即便减轻了火炮的重量也足以抵挡火药”
郝风楼所说的多是一些无趣的东西,可是朱棣居然听着很是认真,时不时地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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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万死莫赎
许久不见,君臣二人倒也无话不谈。
郝风楼侃侃而谈,而朱棣呢,偶尔也会插上这么几句。
谈交趾,说造船,甚至于是交趾的平叛。
朱棣非常难得地显示出了耐心,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天色渐渐晚了,其实今日时间短促,本就不可能谈什么大事,而君臣二人倒也有默契没有深谈下去,大家心照不宣,知道真正的大事必定是留待几日之后再做处置。
临末了,朱棣似是想起什么,淡淡地道:“那个胡禄虽是胆大包天,可是朕还是决定留他一命,眼下已经不是从前了,朕想杀人,可是不能杀,朕只能诛心”他自嘲地笑了笑,才继续道:“只是朕只擅杀人,却不擅诛心,妇人之仁或许又要遭那胡禄嘲笑。”
朱棣显得有几分落寂,显然这个天子做得并不总是很愉快。
朱棣又笑道:“好啦,你好不容易回来,该是回家看看你的母亲了,朕不能阻碍你尽孝才是,走吧,走吧,明日入宫,不,明日不必入宫,乖乖地在龙江那儿等着,今日有事在身,朕还没有登上你的船看看呢,你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把船造出来,朕若是不看看,岂不是可惜朕明日正午会带着百官摆驾过去,你好生在那儿候着。”
郝风楼连忙道:“微臣遵旨。”
从宫中出来,郝风楼长长地松了口气,郝家听到了消息,已经派了马车在宫门外候着了,专等郝风楼出宫,便带郝风楼回府。
郝风楼坐在马车里,打了一会盹儿。总算回到了郝府,见了母亲,又见了妻子,一家团圆。便拿出父亲的书信出来念给郝母来听。郝母只是笑着点头,连声说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听到交趾又是乱了,真是吓了一跳,幸赖祖宗保佑,这交趾总算平了叛。也不枉我和妍儿一道为你们父子求福,哎,其实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