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尽是小河边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的阳光的温度,身边似乎也没有昨晚那么阴寒了,陆心揉着太阳穴起来,慢腾腾地换好衣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从这个海螺壳里听到任何声音,洛河说的秘密,仿佛也被他带走了,消失得悄无声息。
想了想,陆心还是把它放回了炕边柜子最顶上的小抽屉里。
刚一推开门,尽管记忆里知道这里冬天时候的静谧洁白有多惊艳,她还是被震撼到了。甚至在院子里看到那个胡萝卜鼻子的雪人的时候,微微晃了一下神,手扶着门就愣在了当下。
——
“小心,别踩坏我的雪人!”
……
“陆心,你醒啦?我都快被晒化了,你终于出来陪我玩了……”陆心看着刚刚那个还佯装生气的男孩子跑到雪人后面,瓮声瓮气给雪人配音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隐隐带着雪气的风吹来,吹起陆心鬓角的发,她嘴角的伤被牵扯得痛了起来,一瞬间丑丑的龇牙咧嘴着。
“小心小心,让你小心,你非不听吧。”对面那个男生一面佯装调侃的模样一面却又紧张地偷瞄着她脸上和嘴角的伤。两人开玩笑或者跟她斗嘴的时候,他似乎会故意调皮地叫她“小心”,可陆心始终分不清,他是要亲昵地叫她名字呢,还是常叫她小心一些呢?
小心……陆心不由又想起两人仿佛奠定主基调的初相遇,他从树上突然而降,第一次叫她小心时候的样子。
——
“怎么呆住了?”
陆心回过神来,抬头就对上了林惟故近在眼前的眸子。他的眼神清亮,似乎心情很不错,此刻终于舍得放下了自己的身价和算计,潜心融入在此刻静谧的村庄里。
陆心低了一下头假装整理衣角,很快压下了心底里翻腾的情绪。再抬头时,神色早已如常般漠然。
她歪了一下头,看着林惟故,好奇地问:“你还会……堆雪人?”
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林惟故该不是把感冒传染给她了吧?陆心心塞地想到。
林惟故也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来,他抬手捏着她的下巴,然后微微俯下头,眼神专注:“我会的东西不少,你可以慢慢体会。张嘴,我看看。”
陆心嫌弃地皱了皱眉,条件反射地往远退,可下巴被他捏着动弹不得。此刻的距离和亲昵也让她心里涌出一阵不适,她就开口嘲讽他:“诶,你该不会是还在某乡镇当过赤脚医生……唔……呕……”
林惟故指尖仍旧停留在陆心温热湿滑的舌尖,闻言皱了一下眉,然后仍旧将目光投向她喉咙深处,语气里却是云淡风轻地威胁:“敢吐试试。”他接着说,“我手刚洗,你放心。扁桃体发炎,感冒,回去吃药。”
哑姨刚从那个小棚屋里出来,看到这里的情况,又看了看在太阳下反射着白光的雪人,满是沧桑的浑浊眼球里泛起一阵湿意,她佝偻着背,转身又回去了棚屋里。
也好。这样也好,所谓婚姻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一步一步木已成舟,一步一步搀扶着走向共同的坟墓,尘归尘,土归土。陆心看着那个消失在落下的门帘里的背影,想着她是不是跟自己想起了同一个人,同一段可以回忆很久的温馨时光。
生活有时候或许根本不想让你去探索和挑战,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等着你去一步步经历。
这样也好,就装作不知道,没发生。慢慢地,所有问题和事情都会这样,慢慢搁置不提,慢慢腐烂在记忆灰尘里。
——
陆心订了下午的两张车票。吃过早饭,她就在屋里兀自收拾着行李。
林惟故进来,端了一碗姜汤给她,看到她在收拾行李还诧异了一下:“这就回去了?”
陆心顿了一下,屋里飘散着一股郁结不开的霉味,映着寒气,却莫名教她安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沙哑疼痛:“嗯……快过年了,就想回来看看。回去还有事,我妈那边也在催。”
林惟故本来还想说“你想呆,就多呆几天”,陆心把话说死,他也就闭口不再谈,把姜汤放下:“等会儿把汤喝了。”
陆心应了一声。
顿了顿,他喊她:“陆心。”
陆心把最后一包东西塞进箱子,下床来,一边端起碗,一面问:“嗯?”
林惟故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低垂着的眉眼处,仿佛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要不这次,我们把哑姨也接过去吧。”
陆心端着姜汤的手震了一下,她停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言不发地喝完了整碗汤,皱着眉头径自嘟囔:“哑姨今天怎么放这么多姜。”
“我做的。”林惟故给她更正。
陆心一下子觉得喝下姜汤的整个肠胃都火烧火燎的。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身体虚浮,此刻也懒得再和他多贫:“你觉得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想过吗?林惟故,很多人一辈子生在一个地方长在一个地方,那里有他们全部的记忆和珍重的人,有要守护的东西。哑姨就是一个,她这辈子也不肯离开深溪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