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这一堆,杜云峰听出来了,周澜根本不知道贺驷病情的真相!
贺驷在拖着。
拖什么呢?这种事早晚要知道的,怕他伤心吗?他早晚要伤心的。
杜云峰目光一沉,看着周澜单薄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已经不是嫉妒了,是心疼。
周澜,还想着贺驷的以后呢,贺驷哪有以后呢?
“黑四儿去不了了,他没得治了。”杜云峰突然说,“他没和你说,那我就来做这个恶人吧!”
周澜猛然回头,直勾勾的看着他。再看一旁,门口赵小虎也臊眉耷眼的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同情。
周澜神色慌了一瞬,低声说不会的,突然双手推着轮椅往外滑。
杜云峰沉默的看着他,跟着他,却并不劝慰他。
周澜嘀咕着不可能,双手划着车轮却在不自觉地发抖,往护士站的路,被他划了个七扭八歪。
其实早就有预感了,预感强烈到不敢跟医生深问,他是久经战场的,见过各种死伤,腿烂成这样,他心里知道大事不好了,可是他就是不问不想。
那个病床上的贺驷虽然虚弱,可是还活着呢,他每天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
抬手大力砸护士台的玻璃,把护士吓得够呛,周澜大吼着问贺驷到底什么病,护士面面相觑不敢回答,周澜已经打翻了一摞摞的病例,便找边丢,几乎发狂。
直到医生赶来问清了状况,才终于决定不再为贺驷保守秘密。
这秘密也保守不住了。
杜云峰离开医院前也问了医生,还有多久,医生说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杜云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还有药能治吗?别管国内国外的。
医生只是摇头,发作起来没救了。
当周澜从安定药物的作用中醒来的时候,贺驷已经醒了,他心情不错地拿出照片端详,那是他和周澜的合影,二人都坐在椅子上,西装革履,神色安然。
他拉周澜的手,周澜眼圈就红了。
“四哥,”他低声说。
“嗯”贺驷答应。
“四哥”他又叫了一声。
“嗯”贺驷轻轻的答应。
事到如今,回天无力,谁都没办法了。
破伤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一天四五支吗啡针,贺驷会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医生说痉挛已经涉及内脏,食管和胃都在抽搐,很难控制。
秋日暖阳的中午,周澜勉强把贺驷抱在自己怀里,他忽然发现,这么久以来,都是贺驷抱着他保护他,他从没像抱孩子一样,将对方往怀里裹过。
“四哥,”唇贴着对方的耳朵,他低声问:“四哥,下辈子你还当我的警卫班长吗?”
“当啊,”贺驷说,然后俏皮地问,“从小就当,行吗?”
“行,”周澜紧紧搂着他,用鼻尖蹭他的脖颈和耳后,他都闻不出对方臭了,“可是下辈子什么时候来啊?”
听到这,贺驷费力地抬手,不过力气不够,半空中就落了下去。
周澜眼疾手快地拾起他的手按在脸颊上。
“小慕安,”贺驷微微扭头,对上周澜的脸,“你一辈子一定很长很长,别做傻事,行吗?”
周澜眼圈红了,咬着牙没言语。
“不要辜负我,”贺驷忽然一改多日的和颜悦色,一脸正色,眼圈也红了,“别让我死的不值得。”
没有拥抱对方的力气,贺驷却不依不饶的要一个承诺,周澜在泣不成声中点了头。
“这才乖,”贺驷带着眼泪笑了,“我先走一步而已,警卫不就是去开路的吗?我在那边把牛鬼蛇神都给你毙了,等你老了,我来接你。”
“好,”周澜说话走调,“等着我。”
贺驷:“一言为定。”
当晚杜云峰的军队开拔,杜云峰又赶来医院,他当着贺驷的面问周澜:“和我一起走吗?”
周澜不看他,把脸埋在贺驷瘦得指节分明的手掌里,难过得摇头。
“留几个兵吧,”贺驷说,“慕安腿不方便。”
腿不方便,还有很多事要忙活,毕竟就是这几天了。
杜云峰果真不再询问,周澜心里都是贺驷,他要陪他,杜云峰自问没资格管。
杜旅的兵和武器当晚成批的上了火车,汽笛一声响,浩浩荡荡的开拔了。
贺驷是在杜云峰走后的第三天去世的。
吗啡针已经压制不住破伤风病毒,他上吐下泻一塌糊涂,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周澜衣不解带的守着他,一声声“四哥”的叫他,四哥清醒的时候“嗯”一声,后来在虚弱了,就淡淡的朝他笑,再后来,只能轻微的动动眼珠了。
他走的时候,周澜一直拉着他的手叫四哥,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贺驷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他的目光一直朝着周澜的方向,没有闭上。
他不说,他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深夜的便当作业,最虐的部分结束了,要努力学会把甜捡起来了。
第110章 时间牌止痛针
杜云峰到了徐州整饬队伍,加紧建筑防御工事,淞沪之战的日军在杭州湾登陆,上海沦陷。山东的日本兵马上亢奋起来,虽然“三月亡华”的目标失败了,日本侵略者却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