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开始争取“沉溺温柔”的秦王,长信侯的斑斑劣迹被相邦门人递到秦王案前。
嫪毐也开始绕过太后向秦王奏事,文信侯的权色轶事也被嫪氏门客捕风捉影编纂成典。
秦王回复嫪毐和吕不韦的都是三个字:知道了。
权力中心终于转移到秦王身上,二侯均有把柄,关键只在秦王偏向谁。
吕不韦知,嫪毐也知,吕不韦在等,嫪毐也在等。
然而,秦王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好似两方巨石投进深海没激起半点波澜。
起初,吕不韦和嫪毐都觉得秦王真懦弱,想必不忍断母亲的情,也不愿伤仲父的心。
后来,秦王将日子拖过二十二岁生辰,拖到了加冠亲政的四月。
某一日,相邦见太仆筹办加冠大典,忽然且哭且笑形似疯癫。
太仆惊问怎么了,吕不韦带泪笑说:“王上,他他长大啦”
那一天吕不韦魂不守舍,他已经猜到了秦王的意图。
文信侯既已猜到,长信侯也非等闲,嫪毐在教两个儿子对剑时看到太后神采飞扬。
“正儿啊他终于要加冠成人了,以后啊,再也不用受吕不韦指使了对了,你把蕲年宫收拾收拾,按秦国祖制啊,他得来雍城行冠礼”
嫪毐抱过太后深深一吻,这个女人美丽善良能歌善舞还能生,就是有点笨
她看不清嫪毐,以为嫪毐在帮她救儿子,她也看不懂儿子,以为儿子默认了这位继父。
默认继父默认个鬼
吕不韦为争取秦王答应放权,权力一点点还回中枢,秦王翅膀已硬,只差最后一步。
亲政之前,嫪毐与吕不韦都在拉拢秦王,意图扳倒另一方。
亲政之后,嫪毐和吕不韦互相揭发的证据将会是秦王砸死两个人的砖头。
恐惧,从嫪毐心底发芽,蔓延到大郑宫,最后肆虐了整个雍城。
雍城,历十九位国主,二百九十四年国之心脏,秦国祖辈基业所在。
旧日国都,今日别宫,嫪毐六年经营之后,雍城已换了新的气象。
雍城人以及戍守县卒知晓大郑宫里住着当朝太后,太后的儿子就是他们的王。
太后的亲信拿着矫制的太后玺和王玺告诉他们:有奸臣要对太后和秦王不利
淳朴善良的百姓和勇敢威武的兵士纷纷拿起武器要冲进蕲年宫营救秦王。
第一拨人开始冲杀,地里干活的农人问怎么了,有人高声回答:“王上有危险,救王上去”
可不得了,王上有危险呢赶紧扛起锄头跟着一块冲
哎呀坏人把门封了呢,敢情是把咱王上关在里面了呢咱流血不打紧,得开门把王上救出来
嫪毐门客、低等县卒与糊涂百姓组成的叛军撞开蕲年宫大门,等待他们的不是秦王,而是弓箭。
有人到死都不明白,喃喃:完了,完了,秦王不在了,是不是被坏人杀了呀
无数糊涂人做了冤死鬼。
冤魂的怨念传进嫪毐的耳朵,这位参政一年就将吕不韦逼得走投无路的男人绝不只是床上工夫了得,他的起兵口号从“诛吕不韦,还政于王”变成了“诛杀楚贵,还政于秦”。
持秦王虎符调中尉来平叛的正是昌平君与昌文君,华阳太后的侄子,楚国国君之子。
“我们秦国人的事,凭什么你们楚国人来指手画脚”
“你们把我们秦王怎么了”
嫪毐那极具煽动力的口号不仅让叛军冲破包围,还裹挟了无数秦人转战咸阳清君侧。
叛军血洗咸阳宫的名义是:华阳太后挟持秦王,嫪毐奉秦王与太后令,率军勤王。
矫制的太后玺和秦王玺骗过了咸阳城内史,掌管兵器的佐弋乃至中大夫令。
内史虽然不敢率兵助攻,但也不好阻拦,只能看着“勤王大军”长驱直入进攻咸阳宫。
两方王玺再度骗过咸阳宫卫尉,卫尉执掌宫门戍防,对宫中恩怨有所耳闻。
夏太后一死,华阳太后与王太后没了调停人,矛盾越演越烈冲撞成这样也不是不可能。
一念之差,卫尉偏听长信侯一面之词,放第一道门,叛军蜂拥而入却并不往华阳宫去。
卫尉命令反击却为时已晚,郎中令死守前殿,保全前殿办政的文武官员,叛军流窜向后宫。
清河两岁,宫人侍女今日没工夫管她,她就跟大哥敲爷爷的棋子玩。
大哥也没人管,因为大哥的娘今日也临产,两位美人都在同一天生二胎,宫里乱成一团。
啊啊啊
清河先听到娘在哭,后来又听到另一个娘在喊,再后来是无数人又哭又喊。
扶苏会走路了就拉着妹妹往正堂跑,可是妹妹笨,两岁了还不会走只会爬。
小扶苏丢下妹妹去找娘,有匪徒翻墙进来刀片晃得扶苏眼晕,脚下一绊就滚了下去。
那刀口追着扶苏就来,侍女扑过来挡下一刀,血水哗啦啦溅了扶苏一身。
扶苏哇哇大哭往回爬,清河大喊爷爷,然而爷爷在读书,读得很入迷。
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眼睛都不好使,看书都到僻静的向阳处去。
前日他从秦王那里要来吕氏春秋,正惊叹吕不韦胸襟之阔大。
取百家所长,去诸子所短,合十家之言,一字千金当真所言不虚。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这句话让老人陷入沉思,吕不韦擅权,可他擅权不是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