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两幅头面也无事,我这儿且要比着三姑娘、四姑娘她们呢。”宝钗知薛姨妈虽因自己疏离黛玉,实则心内仍有几分怜爱,这会儿她又自订婚他人,一喜之下未必不出格儿。
果然,薛姨妈微微一怔,方笑道:“你越发仔细,哪里就到这份上,不过两个镯子罢了。真要比着不轻不重,这府里许多姑娘,各个都要计较轻重不成?”见宝钗仍自摇头,她只得道:“罢了,原做了四个,一对儿镶了珍珠,一对儿嵌宝石的。我原想着你爱素净,索性多做一对珍珠,也是打扮起来的样子。这会儿既这么说,我把珍珠的与林姑娘,宝石的就重拣一样儿的。”
宝钗素日不爱这些,皱眉道:“我素日不爱这些,妈妈何必费心这些?”薛姨妈忙劝道:“你如今大了,越发要妆扮起来才是。二则,我瞧着老太太平日里言行,却是爱富贵热闹,你也略略经心些,必是两处合意,岂不是一件好事?”
见她这般坚持,宝钗只得应下,却也道:“镯子便罢了,旁的再也不能的。不然旁人不留意罢了,一时瞧出来须不好看,我也不爱这些个的。”薛姨妈满口应承,笑道:“这些个东西,我原置办了,你只管每日里挑一二件便是。”
母女两人正自说着,忽而外头莺儿领着个婆子闯将进来,连声道:“太太、姑娘,可是出了事!”两人不由起身问道:“究竟怎么了?”
那婆子趴在地上一通诉说,才知是夏金桂又闹将起来,说着是薛蟠偷了她的丫头宝蟾云云,又有旁的事体,这会儿正厮打起来,屋子里一通大闹,可是了不得。薛姨妈登时气红了脸,一叠声叱道:“你们作死,竟也不知道拦着!”宝钗却是精细明白,一手忙搀扶着亲娘,一面问了两句详情,心里便有五六分,方劝道:“妈不必焦心,横竖也闹不出什么来,这夫妻吵架原也常有的,我们过去开解两句也就是了。”
如此将薛姨妈气恼劝和了下来,才扶着她家去。
不想这半日功夫,那里竟还是沸油一般,薛姨妈几番呵斥,偏夏金桂仍旧一句一句软硬顶了回来,又抖出纸人镇魇的说头,又叫嚷治死了人云云,生将一个院落折腾得上下不宁,鸡犬不安。宝钗几番弹压,又因已是乘势将香菱撵了出去,那夏金桂方自平服下来。
只自此之后,已是撕破了脸儿的。固然香菱便撵了出去,随宝钗起居,不曾往薛蟠跟前露一面。可那宝蟾却是不好降服了,又有薛蟠生了离心,深悔娶了夏金桂这等河东狮,夫妻情分渐消。夏金桂竟也不曾遂心,不免整日里吵嚷,全不是好好过日子的景象。
一来二去,贾府人等自是听到消息。
那香菱原是一等可怜可爱的女孩儿,便是贾琏也曾可惜叫薛蟠玷辱了,何况黛玉人等。她又因气怒感伤,挫折不堪,渐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几番请医延药。黛玉原教过她诗词,又有一干姐妹也都与她说话笑闹过的,待得薛家之事渐次过去,她们也过来探望,不免劝慰,多有怜惜。
然而香菱本是薛蟠之妾,如今前路断绝,又是几番委屈气恼,本自心中有病,这些个劝说就是十分真心,也无有用处,哪里就能开解了。黛玉看在眼底,回去不免与紫鹃叹道:“我素日与薛姑娘不甚投合,又是她哥哥屋里的事,竟不合说甚么,只能瞧着香菱渐没了生机,心里实在不忍。她本是那么个娇嫩的女孩儿,经这些折磨诬陷,真真可惜可怜。”
紫鹃原也听小娥说过的,虽不知详细,可这等事体只有更不堪的,哪有往好处说的。她不免也心内叹息一声,一面又扶着黛玉坐下,与她端了一盏杏仁酪来:“香菱到底也是薛大爷的屋里人,虽则不曾发卖出去,到底没了指望——日后薛姑娘总要出阁,她哪里能跟过去?彼时又没了下场,怎能不惊心呢?只她这样儿,我们也无处帮衬。姑娘,这天底下的事原也有数的,哪里都能管得过来。”
“虽如此,到底心底意难平。”黛玉深知薛家富贵,再没有发卖一个妾的道理,更何况是似她这等原知道根底的,纵说与宝钗也无用。可想着香菱原本的模样儿,她又有几分叹息,一双含情目波光微动,想了半日,又自生出倦倦之意来。
“姑娘若真有心,不如多劝劝。”紫鹃也无法可设,劝了两回,好说歹说总叫黛玉好过了些,又用了那杏仁酪,方才出去。只黛玉心内不免有些郁郁,翌日在贾母跟前说话,倒略略显出了几分。
贾母便细问缘故,知道是怜惜香菱之故,自劝慰了一番。等着黛玉回去,她兀自在那里思量了半日,也并无旁话。可等过了两日,因薛姨妈之故,王夫人过来问省,试探宝玉婚事这一件的时候,贾母便自搁了茶盏,慢慢道:“你这话倒也是,如今宝玉也渐次大了,虽说和尚说了话,必要晚娶才好。只这府里的几个丫头都做了亲,他的事也须得张罗起来才好。到底这是晚娶,细细寻了好人家的女儿定下来,又是另一件事。”
“老太太说的是,如今做亲或早或晚,可好人家的姑娘,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或我们迟了些,旁的倒罢了,只怕委屈了宝玉。”王夫人心里一喜,先应承两句,又想着说及宝钗。
不想贾母后头一番话就生将她的话堵在喉头:“正是这么个理儿。一般都是娇养的女儿,看过去都是好的,可若不仔细,后头娶了来却不好,生要闹得家宅不宁!旁的不说,单单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