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着浅金色太子常服,半束的墨发更添几许少年姿态, 双手却故作老成地负在身后,一双清亮的眼眸望着树下如画的情景。
“这等场合,父皇与我出席已是很可以了。何况父皇与我不在,他们也自在些。”
韩梦柳浅笑,小太子言语中自然呈现的高高在上之姿看来已深入骨髓,这辈子都难改了。
夏昭向前走了一步,拳头在身后轻轻捏着,“我、我看到你的画了。所以我想, 你参加考试,就是为了找个机会见孩子吧。”
“那么太子殿下又是为了什么?”韩梦柳转过身,见到朝思暮想的容颜,夏昭竟紧张起来,神色不由地躲闪。
韩梦柳的笑意深了几分,“夺了阁下的榜首,在下不是故意的,赵公子。”
夏昭惊讶,接着了然,“你也看到我的画了?还是看到了太傅的评语?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才学。”露出一点少年的得意,“开考时,我让他们偷了份题,我答完了再送回去。本以为父皇会骂我,结果他却鼓励我有志气,只叫我下回不得滥用手中权力。批卷的人也不知道是我,没考第一是有点遗憾,但,”深深地望着对面的人,“你考了第一,我甘拜下风,也……更高兴。”
那目光里的认真看得韩梦柳恍惚,心中难得地动了一下。他连忙抹去那些意外的变化,道:“但从太傅的评语可见,他知道是你。”
夏昭点点头,“嗯,我的学问是太傅教的,他看不出才是怪了。”片刻后,他再向前走几步,“我……你……”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夏昭背在身后的拳头又捏了捏,望着韩梦柳,又望向他身后那树桃花,最后望着那矮矮的摇篮,“你当初说,会答应我一件事……”
“是,太子殿下想好了?”
韩梦柳笑得礼貌而周全,或许他对所有人都会露出这样的微笑,但此时此刻,这笑容无疑给了夏昭勇气和信心。于是夏昭昂起头,认认真真道:“我想请你陪我一个月,不,是我们三个一起生活一个月。一个月后,无论你是上任还是辞官,无论你今后想怎么过,我决不干涉,你我也……”艰难地准备了一下,“再无瓜葛。”
韩梦柳平静地望着他。
“孩子的身体已经好了,若你想带走她,也可以。”
韩梦柳仍是什么都不说,也不笑了,就只静静地看着他。
夏昭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下意识露出从未出现在太子殿下脸上的讨好和哀求神色,“这……可以吗?”
对他来说一个月短得仿佛一瞬,可韩梦柳已经厌恶了他,一定会觉得度日如年。如今的他就像揪着旁人的好心施舍不放的市井无赖,很丢脸。
为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他挺想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可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不得不自私无赖一点。
韩梦柳靠在桃花树上,微偏过头,目光落在摇篮里,片刻后轻声道:“好啊。”
夏昭顿时惊讶地不能自已,“真、真的?”
那副瞪着双眼不可置信、浑身贵气都化为傻气的模样看得韩梦柳忍不住哂笑,心想这小太子大概不比摇篮里的家伙大多少,便又说了八个字安他的心。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夏昭听清了,确认了,喜色溢于言表,索性几步跨到韩梦柳面前,“那……”嘴角扯了扯,“程熙在京郊有座小院,不如我们去那里住?”
韩梦柳今日首次望进夏昭眼内,“只要太子殿下喜欢。”
夏昭再笑了笑,双手从背后拿到身前。他想,就算考了第一也不会这么开心。
一个月虽短,但比没有强。
或许这一个月中会有什么改变呢?
就像从前,他对韩梦柳的改变也是一瞬之间,在他根本没有料到的时候。
殿上的杜松风看到韩梦柳离席就隐隐不安,韩梦柳迟迟未归,他不安更甚。再后来太子殿下回来了,但韩梦柳仍不见踪影,一直担心的事情似乎坐了实,他的心全乱了。
太子殿下若无其事地出了个题请大家作诗,看来心情非常好。想出风头的人争相应和,杜松风就默默地缩在角落里不吱声,默默地继续担心。
作完诗又要联句,他实在躲不过了,轮到自己时就随便说说。但总觉得他说的时候,太子殿下的目光总是灼灼如炬。
哎,怎么第一名不见了都没人问一声呢?明明方才大家都对韩梦柳赞赏有加。
大概人就是如此吧,此等场合韩梦柳不在,旁人恐怕才高兴呢。
宴席结束,他慢慢腾腾向外行,突然面前一闪,手中被塞了个东西。恍惚望向四周,空空如也;低头一看,手中两个信封,上面那个写着“杜公子亲启”。
他心头一震,谨慎地走到花丛边假装赏花,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掏出信纸铺平,韩梦柳的笔迹潇洒写道:“平安,勿念。另一书函劳杜公子转交李兄。柳字。”
杜松风心里闷闷的,他知道,他这样的平头小民无权过问太子殿下相关之事,但是……哎。按道理韩公子特别嘱咐了,他是该亲手转交李怡,可是……
浑浑噩噩出了太子府,犹豫半晌,命车夫将马车驾到李家大门外街道拐角处,在茶楼里找了个小伙计,打点银子请他送信过去,并千万嘱咐一定要向门房说清楚是韩梦柳韩公子送给李公子的。
杜松风坐在马车里掀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