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人形的谈昌又被冻得哆嗦了一下,裹紧了外衣。他不欲多留,轻松地扛起麻袋往咸阳宫走。
人形省力方便,可是太过显眼,不便隐藏。所以走到咸阳宫边谈昌便变回了那只通体赤红的小狐狸,一点一点拽着、推着麻袋。好不容易把那一袋子鱼搬到院子里,他终于长松一口气,飞快地蹿回屋子里。
狐狸毛上还凝结了露水,谈昌抖了抖毛,一进屋子感受到扑面暖意,不由放松地舒了口气,跳上自己的小垫子,蹭到被子里,又把脑袋埋在羊绒毯上蹭来蹭去,他终于明白了李霖为何那么喜欢这样的绒品。
他今晚捕猎,又变成人形耗费了大半的灵力,一躺下便昏昏沉沉睡去。
李霖一向自律,不用锦瑟叫便按时醒来。他醒来时,小狐狸还缩在毯子里睡意沉沉。李霖习以为常,换上衣服便出去洗漱了。
他刚洗了把脸,擦干水,便听到德善颤颤巍巍的声音:“殿下……殿下,见鬼了!”
李霖一听这话就先皱起眉,看着德善眼神不善。“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您……您到院子里来看看?”德善的手在袍子上搓了搓,还是不清楚该怎么描述。
李霖便跟着他走到院子里,熟悉的院子地上多了个麻袋,周围一大圈的水渍。院子里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皆是一副雷劈了一般惊讶的神色。德善一吩咐,他们立刻把袋子转过来给李霖看,袋子里一汪水,红色的锦鲤一条一条,又肥又大,呆呆的吐着泡泡,层层叠叠,数不胜数。
李霖:……
“您,您看……”德善的声音都打颤了。
“这是御花园的溪里养的。”李霖看了一眼便别开头,这些花纹别致的锦鲤,是上贡的珍品。“先找个缸灌上水放进去。”不知道死了多少了。他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头。这么大的事,景和帝不会不晓得。“放回河里吧,再给父皇送个信。”
“侍卫都是死的么?”李霖抬高了声音,除了去准备水缸的太监,其他人都跪下领罪。“今儿有人能偷偷摸摸来咸阳宫留下点东西,明儿是不是就有人能不声不响从咸阳宫拿走东西了?”
细想之下怎么会不后怕,拿走东西容易,取走他的项上人头是否也轻而易举?
李霖压住了多余的脾气,勒令咸阳宫的护卫清点昨晚值夜的人。锦鲤被送到缸里,他又走回麻袋边蹲下身看了看。
麻袋口上,有一根赤红的毛,有些熟悉。
李霖把那根毛拿下来看了看,神色冷峻地回到寝宫中。
谈昌尚在酣睡,李霖一把揪下来兔绒被子。
乍然失去温暖的被窝,小狐狸半梦半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瞬间就清醒了。
李霖揉了揉眉头。看来这小家伙不仅半夜溜出去抓鱼,还着凉了。
“你昨天跑出去干嘛?”他坐下来,准备好好跟自家狐狸谈谈心,“想吃鱼?还是想抓鱼?”
谈昌又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听到李霖的话,他喉咙里呜呜了两声,朝着李霖摆了摆尾巴。
“这是什么意思?”李霖问。
当然是给你的呀傻子!
谈昌吱吱几声,对方还没反应,他急得团团转,索性冲到院子里去。一麻袋鱼已经被德善和其他太监利索地收起来了,谈昌只好扯着麻袋往殿内冲,把麻袋塞到李霖手里,才继续吱吱叫。
“是给孤抓的鱼?”李霖终于明白了。
谈昌撇开袋子,又摆了摆尾巴,在李霖脚边蹭来蹭去,是很明显地肯定。
本狐狸都给你抓鱼吃了,就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专心考虑怎么投喂宠物吧。
李霖不会读心术,自然也不知道谈昌的误解。他昨日的确有些不快,不过为的却是兄弟之争。二弟李雲的低调退让大多是拜李霁从尚书房就开始的欺凌嘲讽所赐。如今李霖虽不急着成亲,却为弟弟忧心,更为将来可能的兄弟阋墙忧心忡忡。
这些话他不好和许皇后说,自然也无人可说,却没想到是这只小狐狸要跑来安慰他。
九尾狐是真的,通人性也是真的。
是自己坐井观天,以己度人了。
李霖思来想去,唯有长叹一声,又轻轻摸了摸狐狸耳朵,柔声说道:“谢谢你,只是以后不要这么做了,这些鱼不是用来吃的。你若想吃鱼,我叫御膳房送来就行。”
谈昌还想说什么,李霖就站起了身,问道:“德善,给父皇送过信了?”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移步乾清宫!”
不待德善回答,便有太监声音尖细地宣人。
李霖示意谈昌别乱跑,自己小步出宫迎旨,那太监笑笑,曲身行礼,拱手让路。“奴才奉命给殿下带路,太子殿下请。”
咸阳宫到乾清宫这路李霖十分熟悉了,派人带路无非是传话的意思。李霖心领神会,命手下人远远地跟着。那小太监果然凑上前低声道:“今早安嫔的人来乾清宫传信,说是娘娘去坤宁宫请安,经过御花园时看到……受了惊吓,陛下派人去看了后就有些不悦,又遇上殿下这事,高师父叫奴才给您通个信。”
安嫔是近来后宫最为受宠的。景和帝修道,颐养j-i,ng元,对女色并不过分追求。安嫔出身不高,入宫才封了美人,至今无所出,却愣是一路力压后宫女子升了sān_jí,稳稳坐在嫔位上。若是诞下一个皇子,恐怕还能再进一步。
是巧合吗?李霖脚步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