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国的使臣又开始讨论传教的事,双方撕的不可开交,谁都不愿让步。姚之远又懒洋洋地带听不听,——他的夫人刚刚又怀上了,正巴不得早些守着点散值回家。谈昌只好亲自上阵,等到他从礼部出来时,天已经快黑透了。入冬之后,天一向黑得早。
“今日辛苦你,洗三儿礼上给你封个大包。”最近姚之远不管说起什么,都是眉飞色舞、喜气洋洋的。
谈昌懒洋洋翻了个白眼,“知道你又有孩儿,又不是第一个,兴奋什么?”
“哎,既明你也不小了,娶妻就算了,怎么连个妾都不纳呢?”姚之远关切地问。一开始因为谈昌父亲有命,令他娶了个牌位,有心与他做亲的都歇了心思,可是随着他官位渐渐升高,后院仍是空着,那些渐渐又都攀附过来了。
“你管我作甚,还不快回去陪你夫人。”
姚之远走远了。谈昌朝手心呵了口气,蹭了蹭。刚出来不多久,就见着一个小太监捧着棉袍过来,“谈大人,陛下找您呢。
“知道了。”谈昌心中熨帖,披上棉袍匆匆赶往咸阳宫。
咸阳宫的地龙烧得旺旺的,一进屋子,暖意便扑面袭来,谈昌缓步向前,听到父子俩正在交谈:
“儿子贪玩受寒,引父皇担心了。”
“既明守了你两天两夜。”李霖淡淡地说。
“儿臣……会向谈先生道谢。”
谈昌心中又是一暖,快步走上前,除去外衣,俯身行礼问安,“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敬梓倚着枕头靠坐着,一见他连忙示意他起身,“谈先生不必多礼,快坐。”
李霖一个眼风,示意宫人退下。
没有外人之后。谈昌才坐到李霖身边,略带担忧地问:“阿生,好些了么?”
李敬梓正式出阁念书之后,宫中上下便只以殿下相称,唯有李霖与谈昌还会如他儿时一般叫他的r-u名。
“好些了,让谈先生担心,学生知错了。”李敬梓一本正经地说。
“没有外人,何必如此疏远。”李霖剜了儿子一眼,李敬梓委屈地说:“儿臣怕在外人面前喊顺了嘴。”
谈昌笑了笑,走到外面示意太监宣饭,三人一起用膳。
“桢哥哥……楚王兄想必也十分担心儿臣,孩儿可否宣他入宫?”李敬梓看着父皇,极力掩饰眼中的期待,只是临时更换的称呼,还是让人看出了端倪。
李霖没有急于回答。李敬梓与李维桢毕竟是一母同胞,李霖自己又经历过兄弟阋墙,不希望将来生儿也成为孤家寡人,所以他也有意让两人一同念书,一同玩耍。但是……如果将来,楚王不把李敬梓当作兄弟了,又该如何呢。
他沉默不语,李敬梓便有些紧张,最后李敬梓说道:“父皇若是觉得不妥,儿臣叫人去楚王府送些东西,也算是安抚了。”
李霖觉得太阳x,ue上针扎一般刺痛,他慎重地挑选词句。“无妨,等你病好些,召他进宫坐坐,也没什么。只是,阿生,昔日三皇子纵容母家,被先皇圈禁,我继位十余年后才放他出来。而他与先楚王一样,亦是我的兄弟,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敬梓抿着嘴唇,因为李霖提到了已故的父亲,眼中有点点水光。但他很快就忍住,坚定地点点头,“父皇放心,儿臣省得。若是王兄当真有不臣之心,儿臣绝不会姑息。只是现在,儿臣信他。”
“那便好,明日便给楚王府传信吧。”李霖展颜,饭桌上的气氛热络了许多。
用过膳,李敬梓知趣地借口天气不好,请父皇与谈先生早日休息,两人才移步乾清宫。
“看你今儿乏得很,早点休息吧。”谈昌注意到李霖不时会揉一揉太阳x,ue,便主动凑上去帮对方按摩头部。“你今日突然对阿生说那些做什么?要我说,你不放心,当初就不该让桢儿承袭楚王。”
从前朝臣的反对并非毫无道理,李霖过继李敬梓,立为太子,的确是冒着风险的。李维桢与李敬梓是兄弟,还是嫡出,却陡然成了君臣,李维桢若是有不臣之心,也算情理之中。
“我与你亲手教的阿生,岂会不信他?”李霖合上眼,舒服地发出叹息。
“你就是c,ao心太多,小心长白头发。”按摩完,谈昌解散了李霖的发髻,看着如水的黑发流下。
李霖睁开眼,伸手贴住谈昌的脸。“这么多年了,你看上去,竟是没有变过。”
“还是变了一点的。”谈昌说。
九尾狐修成人形后便美艳不减,为了避免引人怀疑,谈昌也用法术稍稍将面容变得成熟一些,也免得,往他后院塞侍妾的人又狂增不止。
李霖的叹息微不可查,然而谈昌敏感地抬头。“沐泽,怎么了?”
“没什么。”李霖重新笑了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勾着谈昌的头发。“只是有些担心,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
其实还是自私的。他心知肚明,就算他死了,生儿继位,谈昌仍会得到重用。即便最后坐上那位置的不是生儿,谈昌只要离开这里,又可以回归无忧无虑的山野生活。
可是他在意,他害怕,他不甘心。
谈昌的手指滑下,抱住了李霖。“我认识的沐泽从来都是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你怕什么呢?”
“我怕你会孤单。”李霖说。
他早就明白,
漫长的寿命给了九尾狐丰富的生活,然而他走之后,谈昌会不会更加寂寞?
不仅是他,还有姚之远,阿生,桢儿……所